北宋景祐元年(1034年),在那场左右无数学子的命运的科举考试上,一位年轻书生脱颖而出,顺利拿下进士。这人就是苏舜钦,字子美,出身官宦门第,老家在梓州铜山县(如今四川省中江县)。他爷爷苏易简,宋太宗在位时官做到了参知政事,就差一步宰相;苏舜钦的父亲苏耆也当过工部郎中和各路转运使这样的官职。说起来,苏舜钦的母亲还是北宋名相王旦的闺女。这样显赫的背景,让苏舜钦从小便享有丰富的资源和浓厚的书香气息。
苏舜钦小时候就冒尖儿,脑瓜子灵,志气也大。长得一身魁梧,五官挺有特点,性子又爽快,为人敞亮。打小儿沉浸在书堆里,对写诗作赋那是格外感兴趣,天分高得很。他的诗句气势磅礴,情感热烈,在当初那批文人中算是亮眼的角色。就连欧阳修都看中了苏舜钦,把他和梅尧臣并肩称作“苏梅”,可见他在当时文坛的位置稳稳当当。不光写诗厉害,苏舜钦在书法上也挺有门道,常常写下的字、别人争着传阅,他的名号跟周越并排,谁都得服气。
考进士后,苏舜钦就开启了自己的官场生涯,先后被派去当蒙城县令、长垣县县令。干事那会儿,他没少给皇帝和手握大权的大臣们递信,专门挑毛病,说问题,还把自己对怎么治国整事儿的想法都摆出来了,这人能力真不是吹得,脑子清楚,责任心也强。他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能在仕途闯出点名堂,不光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,也想给国家添把劲儿,慢慢地就成了官场上的红人,谁见了都得夸两句。
庆历四年(1044年)对苏舜钦来说,绝对算是人生的一个大拐点。那会儿,范仲淹、杜衍、富弼这些主心骨正在鼓捣“庆历新政”,琢磨着怎么治治北宋那些老毛病,“翻修”一把朝政和经济啥的。苏舜钦因为跟推新政这些大咖关系铁,被范仲淹直接推荐去当集贤殿校理,顺便管着进奏院。进奏院那时候,可不是一般的衙门,主抓朝廷的机要公文,既得给皇帝递材料,还得往地方下通知,这就是朝廷消息的中转站。苏舜钦能被安排这儿,说明朝廷对他是相当放心,他心里也觉得,机会来了,自己的那些政治愿望指不定真能一一实现哩。
压根想不到的是,一顿普通的聚会,竟然成了苏舜钦人生路上的大坎儿,直接把他仕途的方向给拐了个弯,还让他的人生命运跟着全变了。
搁北宋那会儿,汴京城里头一直有个老规矩——每到春天和秋天,总要举办“赛神会”。说白了,就像咱们现在办文化节似的,这时候不管是舞文弄墨的才子,还是当官的老爷们,都会凑到一起,喝酒聊天、现场作诗,大家伙彼此间畅聊人生,交换意见。进奏院这种朝廷里头的大单位,肯定也不能落了队。按往常的做法,赛神会一开,进奏院那些堆成小山的废纸、写过的信件啥的,全都拿出来卖钱,卖的钱呢,就拿来请大家伙搓个一顿、热闹热闹。其实在官场这点事儿早就变成明面下的惯例,谁都心里有数,这流程年年照做,没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庆历四年秋天,“赛神会”照常到来。苏舜钦,那会儿是进奏院的大管家,想着照规矩整一场热闹的聚餐。他心里琢磨着,这种事儿历年如此,今年也按老办法来。就让人把进奏院的那些废纸打包卖了,换点零钱凑聚餐用。苏舜钦一盘算,怕这些钱还不太够,想做得丰盛点、也不惹闲话,干脆自己掏了十两银子垫上。而且还招呼大家来了都象征性地随点份子,一起热闹喝酒。
被苏舜钦请来的这些人,基本上都是跟他意气相投、水平旗鼓相当的一帮同事和才子。你像太常博士周延隽、殿中丞江休复、集贤校理王益柔,还有诗人梅尧臣这些,统共十来个官员。平时他们在朝堂上主张差不多,私底下处得也很铁。这回大家聚一块儿,把酒聊天,气氛别提多热闹了。几轮酒下肚,一个个变得更有劲头,现场诗词唱和,谈理想谈心声,还特意叫了京城里的歌伎来助阵。那场面笑声不断,满屋子都是喜气,谁也没把麻烦事儿放在心上,完全没意识到风头已经不对劲了。
在这些人当中,集贤校理王益柔算是借着酒劲,把诗兴给勾了出来,眼皮都不抬直接吟唱一首《傲歌》:“醉卧北极遣帝扶,周公孔子驱为奴。”意思就是说,自己喝得烂醉如泥,需要皇帝来搀着走,再牛的周公孔子都得听自己使唤,这气势直接拉满。这诗句甩出来,当时满屋都是一愣。在那种讲究长幼尊卑、把圣贤供得老高的年代,冒出这种话,妥妥的就是胆子肥到天上去了。不过,大家当时喝得晕头转向,被气氛一带,也就是一乐,根本没去细想里头的分量。
常言道,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”,苏舜钦一帮人在进奏院里聚餐的风声,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圈子。恰赶上朝中反对“庆历新政”的势力暗潮涌动,御史中丞王拱辰便是这些守旧派的代表人物。王拱辰对范仲淹他们推行的新政一直是横眉冷对,心里头早就扎了根的疙瘩,总觉得这新政策动了他们的奶酪。平日里他就一直琢磨着咋逮住新政派的把柄。等他听说苏舜钦等人在进奏院里不仅拿卖废纸的钱大吃大喝,还请了姑娘助兴,闹得还挺嗨,有几个甚至放出狠话,吟了些忤逆的话——这下他一下子就明白,这肥肉终于轮到自己下筷子了。
王拱辰马上揪住这个把柄,赶紧搜集证据,写了份奏章递给宋仁宗,狠狠参了苏舜钦等人一本。他在奏状里列出苏舜钦他们好几桩“罪名”:头一条,苏舜钦把进奏院废纸卖掉换钱,还拿这钱请大家搓一顿,这行为在北宋那会儿叫“监主自盗”,比普通偷东西要重得多。再说,酒席上还请了姑娘来助兴,整个场面热闹得不行,要知道朝廷对朝中官员的日常行事有明文规定,公务场合召妓助兴肯定违纪了,处分那是跑不了。还有一桩,王益柔在席间唱了首《傲歌》,不仅对周公、孔子这类圣贤,连皇帝都不怎么放在眼里,这妥妥算“抵侮先圣”,也是“大不敬”。在那种讲究阶级和规矩的年月,这种事就是触碰了皇权和祖宗家法,罪大了去了。
宋仁宗瞧见王拱辰这份奏章,气得脸都变了色。他压根没料到,苏舜钦那帮做官的,敢干出这么丢人的事,简直是无法无天,把体面和规矩全扔脑后。在仁宗心里,像苏舜钦他们这般行为,既让朝廷名声受损,还带坏了外头的风气,哪能轻易放过。说办就办,宋仁宗立马下了死命令,要好好查一查,绝不手软。
没过多久,苏舜钦和刘巽(这哥们儿也是跟苏舜钦一起管进奏院的)就被扣了“监守自盗”的大帽子,直接被革了职,还被赶出官场,明说今后绝对不许再当官。那些参加饭局的官员也没谁能躲得过去,一个个都吃到了处分。王益柔就因为写了那句大胆的诗,差点小命都保不住,搞到最后被贬去复州当了税监,顺带被撸了集贤校理的头衔。梅尧臣他们就更惨了,有的被丢去外地,有的就地降级。原先挺热闹的那顿聚餐,愣是闹出了官场的一场大祸,苏舜钦这帮人的官路,一下子全断了。
苏舜钦对自己突然被整这一遭,心里那个憋屈,真是说不出的气愤。他啥都想不明白:这卖废纸攒点钱聚个餐,不光进奏院早就这样干了,换别的地方,也都是老规矩,为啥偏偏砸到自己头上,一下子这么狠?他心里认定自己是被人暗地里给算计了,成了政治斗争中的一颗棋子。给欧阳修写信的时候,苏舜钦一肚子委屈,全倒了出来,说:“卖废纸、旧信封换点饭吃,这事一直都有,其他衙门都照样来,我到底哪儿就有错了?”欧阳修收到信以后,只能长叹一声:“子美可怜啊,我也帮不上你啥。”他明明知道,苏舜钦这事儿确实有点问题,可摊上这么重的处罚,未免太冤了。奈何那会儿官场风浪扑朔,欧阳修也只能干着急,没法给兄弟伸把手。
说到底,苏舜钦这顿饭背后挨批,倒不是单纯因为动了那点公家的钱,更不是只查他一个违反了啥规矩。深一层瞅,实际上是北宋朝廷里搞改革的人和守旧那帮死磕上的产物。当时“庆历新政”推着走,把守成派原来的利益蛋糕分了,人家早就气得牙根痒,这会儿抓到机会,肯定想扳回一城。苏舜钦身份又特别,被范仲淹看重,是新政派的骨干,自然就成了保守派盯死的靶子。王拱辰就逮住了苏舜钦等人在饭局上有点小动作,拿这茬狠狠放大,顺势做出文章,想借机给新政派制造点大麻烦,为他们那边争口气。
庆历五年(1045年)初春,苏舜钦带着满腹的失意和愤恼,离开了曾经寄托了无数希望与梦想的汴京。他南行而去,走着走着,终于到了苏州。抵达之后,苏舜钦买了块地起了沧浪亭,打那以后就开始了隐居生活。所有的心酸以及对人生的感慨,都倾注在山水间、诗词里。在沧浪亭的日子里,苏舜钦钻研六经,连他的诗文味道也变得跟从前大不一样了。
说到从前,他写的东西,大多关注那些重要的政治变动和社会矛盾,常带点犀利的批判味道,还满是心怀理想的执着。而日子一变,人一到沧浪亭,他倒开始把内心的郁闷和不甘,都揉进山山水水的描摹之中,用景色来发泄心绪,流露出属于自己的落寞和无奈。比方说在《沧浪亭记》这篇文章里,他写亭子四周的自然美景,借自然表达自己仕途碰壁之后的淡然与对自在生活的渴想。诗里更不例外,比如《初晴游沧浪亭》里那句“夜雨连明春水生,娇云浓暖弄微晴”,画面是一派雨停之后,春水荡漾,云儿柔软暖人还带点阳光的模样。可这幅景象下,藏着的其实还是他心里难排的烦闷和忧愁。
苏舜钦虽然人在苏州隐居,脑海里那些关于治国的大志和愿望却怎么都按捺不下,总想着哪天自己还能被皇上看上,再替百姓做点实事。到了庆历八年(1048年),欧阳修找文彦博帮忙,专门写信,希望新宰相能帮苏舜钦“洗刷冤屈”,让他再次回到岗位上。苏舜钦听说了这事,赶紧写了封《上集贤文相书》,表明自己有心再报效朝廷。扯了这么一番情面和努力,文彦博终于上奏宋仁宗,替苏舜钦讨了个公道,又让他当上了湖州长史。
命运就像在开玩笑似的,苏舜钦这刚刚等到任命,还没来得及上路去湖州赴任,人却突然因病倒下,说走就走,才41岁。苏舜钦这一辈子,那真是有传奇有感伤。明明天赋一流,本来是前程广阔、胸怀大志,结果却偏偏栽在了一场饭局上,成了朝廷博弈下的“背锅侠”,最后气郁在心,早早离世。他走过的路,别说让人唏嘘,不禁对命运无常摇头,当时官场的黑暗,权力漩涡的险恶,都在苏舜钦身上打了个样。
翻翻历史书,咱能看到北宋那会儿,对官员约束可真是没话说,查得贼严。宋人在《庆元条法事类・职制门》里头写得明明白白,官员办事时,吃饭有固定标准,连细节都列得一清二楚。倘若有人不老实,越了线,那处分是跑不了的,情节严重还得吃官司。朝廷还专门补充了一条:哪个官员要是在公事之外,跟歌妓喝酒娱乐,那可不是小事,得加重处罚——“诸州主管常平官,预属县镇寨官妓乐及家妓宴会,依监司法。即赴非公使酒食者,杖八十,不以失减。”苏舜钦他们这波操作属实是碰了红线,所以摊上惩罚,合情合理。其实,那年月政治风浪比法律还厉害。苏舜钦这一遭,搁谁身上都难扛,算是给那会儿整个时代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苏舜钦这桩事儿,并非只是一段往事,还给咱们后人提了个醒。啥时候都好使的道理就是:做人得守住自己的分寸,该有的规矩和底线不能乱来,法律和公德心更马虎不得。碰上社会环境复杂点,要有点脑子,心里头得敞亮点,别因一时糊涂栽大跟头。有时候一个事表面上挺简单,实则“水深着呢”,这其中搅和着各种政治、文化、社会纠葛。多琢磨像苏舜钦这样的历史人物和发生的事,有助于咱摸清楚老祖宗留下的那些教训,今儿个遇事也能多几个参考,少吃亏,多长见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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